魯埃爾坐在街邊其中一家酒館的角落,盡管喝了無數(shù)次這里的威士忌,可每次喝完他都依舊忍不住皺起眉頭。他敢對著已經(jīng)去天國的母親發(fā)誓,單論威士忌世界上不會再有比安克公國產(chǎn)的更難喝的了,一股子煤油味,還是他老家產(chǎn)的威士忌味道最棒,只喝一口就能品嘗出水果、蜂蜜、花朵和木材的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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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威士忌的味道簡直離譜,但安克公國還是有吸引人的地方——這里的姑娘很火辣!魯埃爾點起煙,欣賞著在幾張酒桌拼起來的簡易舞臺上扭動著性感腰肢的舞女。舞女的裙子已經(jīng)短到露出了屁股,幾名醉醺醺的客人就坐在舞臺前的地面上抬頭觀賞這平時難得一見的春光,可是舞女絲毫不在意這些人的猥瑣行為,反而如果有客人朝舞臺上扔錢她還會扭動的更賣力,裙擺也飛的更高。
來人沒有詢問魯埃爾的想法便在對面坐了下來。
魯埃爾面露不悅,他討厭和陌生的人接觸,況且酒館里似乎還有空的位置,心想又是哪個地痞流氓沒錢喝酒了想找個倒霉蛋勒索一下,這在小地方的酒館里屢見不鮮。魯埃爾將視線從舞女移到對面人身上想告訴他你這混蛋今天踢到鐵板了,可看到的卻是一張十分年輕的臉。
對面人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穿著有些單薄的衣服,身材略顯瘦削,相貌也平平無奇。真是個小色鬼,大晚上背著父母偷跑到酒館喝冰水,一定是為了看舞女的屁股。魯埃爾看著少年面前盛著水和冰塊的杯子,心想。
正當魯埃爾打算扮作一臉兇相將面前的少年趕走時,卻注意到了他的左手。少年從左手一直到小臂都是金屬打造的機械義肢,魯埃爾快被酒精充斥的大腦里裝不下多余的知識,他除了能認出幾根黃銅管外看不出打造義肢的材料是什么,不過光看質(zhì)感想來也不是什么便宜貨色。這時他也注意到面前的少年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即使微低著頭也能感受到那雙眼睛有著與年齡不符的鋒芒。
“雷肖十年前收養(yǎng)了一男一女兩個殘疾孩子,想必你就是那個男孩吧?!濒敯柣瘟嘶文X袋,想起了眼前的少年是誰,“尼諾·霍克?如果我沒記錯是叫這個名字吧?沒想到那家伙派來的人居然是你這個小鬼,不過你不應該明早才到嗎?”
“趕上了前一班列車?!蹦嶂Z將冰水一飲而盡,顯然他找到這個地方也確實費了些工夫,“你說你們已經(jīng)找到了奧布里,他人呢?”
“他現(xiàn)在被我們關在了一個廢棄的地下室里。雖然我手下人少,但都是能干的家伙!”魯埃爾豪氣地說道,“但是東西并不在他身上,至于怎么問出東西的下落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可是很忙的沒有閑工夫跟他耗?!?/p>
看著毫不在意的魯埃爾,尼諾也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他:四五十歲的模樣,面容憔悴但五官卻長得很標致,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帥氣的小伙子,只是現(xiàn)在那亂蓬蓬的頭發(fā)和很久沒有打理的絡腮胡給人一種很頹廢的感覺,他身上穿著警服——他半趴在酒桌上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應該很久沒有清洗過了,衣領上滿是褶皺和不知道是調(diào)味料還是顏料的污漬。
這個人很不靠譜!這是尼諾對魯埃爾的第一印象。
“那就帶我去見他吧?!蹦嶂Z說道,他不想在這里浪費過多的時間。
“現(xiàn)在?拜托你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魯埃爾伸出手腕露出他的廉價機械表,“當?shù)貢r間晚上十一點整!城中軌和公共馬車都已經(jīng)停運了,租賃馬車的馬廄也關門了,那間地下室可離這里有一段路呢,你難道要我這個醉醺醺的人走著帶你去嗎?別擔心,我安排了兩個人加班盯著那家伙,他跑不了?!?/p>
“那什么時候出發(fā)?”
“明天一早。”魯埃爾從衣兜里掏出一支筆和一個小本子,草草地寫下了一行字,“你睡醒來這個地方找我就好。”
魯埃爾將寫了地址的那一頁撕下遞給了尼諾后便扭過頭不再理會他,一心沉浸于舞女的舞蹈,此時舞女已經(jīng)換了一位,身材更火辣,穿衣風格也更為大膽,舞臺下坐著的酒鬼自然也更多了。他將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個嘹亮的口哨,然后又將幾枚硬幣精準地扔在了舞女豐滿的臀部上,換來了舞女一個嫵媚至極的眼神。
尼諾拿到地址后就離開了酒館,這種雜亂的環(huán)境他實在不喜歡。街上已經(jīng)有咖啡攤攤主開始忙碌了,攤主先是找到一個位置合適的路邊,然后支起一個足夠容納攤子的帆布帳篷,他的攤子就是一個簡單的手推車,上面裝著板凳、臺子、一個巨大的錫紙熱水鍋和銅龍頭等等。攤販的咖啡和面包是為了街上的夜間工作者和娛樂的人準備的,當然,如果準備的咖啡面包有剩余也會多停留一些時間賣給早起上班的人。
攤子的咖啡剛煮起來就有兩個妓女、兩個醉醺醺的男人和三個掃街的人圍了上來,他們各自扔下幾枚硬幣買了咖啡和黃油面包。尼諾此時也有些餓了,他晚上下了列車后就一路打聽地去找魯埃爾根本沒顧得上吃飯,于是他走到攤前也扔下幾枚硬幣買了幾片黃油面包和一杯熱牛奶。
“聽說法內(nèi)回來了?”等咖啡的時候,兩個妓女中年長的那個向年輕的問道。
“嗯,一周前回來過一次,不過這幾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蹦贻p女人微微點頭,接著又嘆了口氣,“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p>
“你多幸福啊,有個努力掙錢為你贖身的弟弟,不像我身邊沒一個親人。”
“贖身的錢又怎么是他能掙的來的,我已經(jīng)習慣了現(xiàn)在的生活,只希望他能平安就好。”
正說著,一個乞丐也走到了攤前,他不說話只是站在旁邊。年輕女人看了一眼乞丐,然后又扔下幾枚硬幣對攤販說也給他一些咖啡和面包,話音剛落乞丐便連忙感謝女人,連攤販也贊美起女人的善良,說能為您這樣的顧客服務是我的榮幸。聽到感謝與贊美女人并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因為這種事情幾乎每晚都會發(fā)生,施舍乞丐一些食物并不是什么需要得意的事情。
尼諾吃完面包和牛奶后便走回了酒店,天亮就攔下一輛雙輪馬車前往魯埃爾給他的地址。
地址是一片擁擠的住宅區(qū),其實就和昨晚的酒館相隔兩條街而已。尼諾還沒下馬車遠遠的就看到了魯埃爾,還是昨晚的那身警服,此時他正靠著一堵墻坐著打瞌睡,懷里還抱著一個酒瓶,里面還剩下不到半瓶的酒,顯然他是在酒館喝了整整一晚,尼諾很奇怪像這樣的人是如何當上警察的。
感受到光似乎被遮住,魯埃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是尼諾后漫不經(jīng)心地打了聲招呼:“早啊,小鬼。”
“你這樣沒問題嗎?”尼諾看著爛醉如泥的魯埃爾皺起了眉頭。
“當然沒問題!”魯埃爾大手一揮,像是為了證明似的背靠著墻慢悠悠地站起,“我們走吧,趕緊把那個麻煩的家伙交給你?!?/p>
魯埃爾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面,帶著尼諾搭上了噴著火熱蒸汽的城中軌,雖然比起馬車快不了多少而且能到達的地方也有限,但勝在方便舒適。
城中軌沿著鋪在道路中間的鐵軌行駛在城市中,此時街上還沒有多少人,街邊的店鋪開門的也沒幾家,小城市人的生活總是愜意的,因為物價低的原因他們大多數(shù)人沒必要總是忙忙碌碌地工作,因為5馬尼(這個世界的貨幣單位之一,1馬尼=20基里=240布爾)就足夠他們很好地過完一個月。
坐上城中后軌魯埃爾就開始哼歌,尼諾雖然聽不出是什么歌但可以確定絕對跑調(diào)了,因為實在難聽。在這令人不適的歌聲中尼諾尚還能保持平靜,可是同乘的其他人早就厭惡之色布滿臉上,礙于魯埃爾一身酒氣和那身警察制服才不敢出言譴責。
“這歌怎么樣?”一曲終了,魯埃爾得意地看著身邊的尼諾,不過他自然沒得到任何回應,他也不在乎,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這是我年輕的時候寫給我這輩子唯一一個愛過的女人的,她是一位男爵的女兒,她美麗、勇敢、活潑、善良,總之世間一切美好的詞匯用在她的身上都恰到好處,因為她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來,給你看個東西。”魯埃爾從衣領里拽出一條項鏈,那是一顆被雕刻成子彈形狀的寶石?!斑@條項鏈就是她送給我的,因為我是我們村子里出了名的神槍手,所以她送給了我這個。我曾發(fā)誓這輩子一定娶她,可惜沒能如愿,因為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們都覺得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而我的確是。”說完魯埃爾便哈哈大笑起來,然后又喋喋不休地說起他的遙遠的過去,直到一陣搖鈴聲打斷了他的回憶。
“就是這,我們該下了?!濒敯栒f完后先一步跳下了城中軌。
尼諾看了眼四周,只有零零散散的幾間破屋,隨處可見的是靠在墻角睡覺的流浪漢,想來這里已經(jīng)是城市的邊緣了?!拔覀冞€要走一段路呢?!濒敯枌δ嶂Z招了招手,然后帶頭沿著一條小路走去。
“有必要把他關在這么遠的地方嗎?”見走了一段路還沒有到尼諾忍不住問道。“我這可屬于濫用私權,要是事情搞大被警局知道了我這警察就不要做了??傊?,小心一點總沒錯——喏,就是這?!濒敯栐谝粭澮呀?jīng)坍塌的矮樓前停下,“這樓雖然地上部分已經(jīng)塌的差不多了但好在地下室保存完好,一般也沒人往這里來,把那家伙關在這里再安全不過了。”
兩人從已經(jīng)被擠壓的有些變形的門進去,但令尼諾沒想到的是樓里居然還擺放著煤氣燈,想來是魯埃爾或者是他手下的人準備好的,不然在滿是碎石塊的塌樓里摸黑行走屬實有些困難。尼諾跟在魯埃爾的后面從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梁下鉆過去,拐角就是向下的樓梯,向下走了兩層后便是一道門,門此時是開著的,借助著煤氣燈的燈光一眼就能看清門里的情況。
“我的天,怎么會這樣?!”眼前的一切讓魯埃爾瞬間酒醒,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地面上的兩具尸體。兩具尸體均身穿警服,其中一具趴在地上還維持著掏槍的姿勢,顯然他們死的十分突然以至于連槍都來不及拔出來。
尼諾走進地下室將兩具尸體都翻了過來,死因一樣,都是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劃開了脖頸。很快尼諾又被地上的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正準備向前查看時卻聽到背后魯埃爾的叫罵聲。
“該死!該死!該死!”魯埃爾憤怒地揮舞著拳頭,“那個該死的畜生居然殺了我手下兩個出色的警員!”
尼諾回過頭看著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的魯埃爾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并不在意他們的死?!?/p>
“我當然在意!”魯埃爾大聲喊道,“警局每月給組里的補貼可是按人頭算的,我現(xiàn)在手下死了兩個人你知道每月得少多少錢嗎?今晚喝酒我都得掰手指頭算錢了!更要命的是突然死了警察我也不好交代啊。
尼諾將頭扭向一邊,心想自己居然會對一個酒鬼抱有期待。他重新將注意力轉到地上的東西上:一根斷了的粗繩、兩個空酒瓶(其中一個已經(jīng)碎了)和一張卡片。尼諾拿起了地上的卡片,這是一張馬車租賃卡,上面除了印著馬廄的名字外還印著租車人的名字——法內(nèi)·韋爾。
“你在干什么?”尼諾轉過身時正看見魯埃爾蹲在地上翻著兩具尸體衣服的口袋,腳邊還有一個明顯已經(jīng)翻過的錢包。
“???哦,我只是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留作紀念,”魯埃爾呵呵笑道,“對了,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尼諾懶得理會魯埃爾此時的無恥行為,語氣不悅地指著地上的酒瓶:“很顯然你的人和你一樣也都是酒鬼,奧布里趁他們喝醉睡著后將空酒瓶打碎用碎片割斷了繩子,準備跑的時候應該你的人恰好醒來,所以他才在慌亂中殺了他們?!?/p>
“真是兩個沒用的廢物!”魯埃爾罵道,旋即又吐槽起來,“奧布里也是個急性子,我都和他說了只要乖乖配合不會有人把他怎么樣的,我像一個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他或許是受到了什么威脅讓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尼諾嘆了口氣,他早就覺得魯埃爾不靠譜了,事已至此也懶得計較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他?!?/p>
魯埃爾攤開雙手:“說的容易,安克公國雖小但要找個執(zhí)意要藏起來的人依舊是個困難的事?!?/p>
“所以你警察的身份就派上用場了。”尼諾將馬車的租賃卡交給了魯埃爾,“這人應該是奧布里的接頭人,通過馬廄的線索你應該可以找到他吧?!?/p>
“那要看他用的是不是真名,不過也算有些頭緒了?!濒敯枌⒆赓U卡收起然后又看了眼地上的尸體,“還是先把那個家伙找到再處理這兩具尸體吧,我還得想個能蒙混過關的理由才行,雷肖那個混蛋真會給我添麻煩?!?/p>
尼諾再次環(huán)視了一下地下室,確定已經(jīng)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后便準備離開,可是一旁的魯埃爾卻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哇哇”地吐起血來。
“喂!你還好嗎?”尼諾走向前想扶起魯埃爾,卻被他擺手攔住?!袄厦×耍瓤谒秃昧??!濒敯栒f完便將那剩下不到半瓶的酒一飲而盡,“呼,感覺好多了!”
“可那不是水,是酒?!?/p>
“沒關系,這酒度數(shù)低。趕緊回去吧,早日找到那家伙我也能早點過自己的清閑日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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